2月18日消息,丁磊今年48岁,在十六年前就登顶过“中国首富”。他出现时一身休闲装,总是笑呵呵地和周围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玩笑。他还记得2009年《南方人物周刊》写他的封面标题,“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
2018年12月20日,在位于杭州的网易公司总部,南方周末记者专访了网易创始人、董事长丁磊。专访这天,因为拍摄需求,他找助理临时买来了“网易严选”的黑色长袖内衣。当被问到是否经常在“网易严选”网购时,他翻开自己贴身的两件衣服,找到商标给南方周末记者看。
网易成立22年,旗下网易邮箱、网易新闻、网易游戏、网易云音乐、网易考拉和网易严选等一系列涉及不同领域的产品都占据了市场主流份额。丁磊说,互联网就是一个不停探索和创新的过程。
不久前,一篇名为《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的新闻报道刷爆朋友圈,说的是互联网对乡村教育的改变。很快,丁磊转发并评论说,“网易决定拿出1亿来支持更多学校落地这个模式”。
2013年8月29日
南方周末:如果以对社会的推动为标准排名,你认为网易产品中排名前三的是哪三款产品?
丁磊:第一是网易邮箱,这个产品是1997年开始做的。网易坚持做邮箱20年,邮箱促进了互联网用户的通讯效率,特别是海外通讯。
第二个我比较自豪的是网易公开课。因为我小时候在宁波奉化长大,一个小镇,读书的时候就渴望能碰到一个好老师,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现在网络公开课就是给每个人一个公平的机会,能接触到最好的老师。
排第三的是一个比较艰难的选择。游戏和电商都是网易的主要产品,也给消费者带来了很多快乐和价值。
南方周末:根据2018年三季报,以“网易考拉”和“网易严选”为主的电子商务是网易崛起速度最快的板块,当年是怎么下决心进入这个领域、又能迅速取得成功的?
丁磊:2015年,我们做了“网易考拉”。因为我自己去国外特别多,去机场也特别多,看到好多人在机场买东西排队结账,甚至有人经常托我帮他们带东西。我就在想为什么中国不能开一个类似于网上的免税店,把进口的好货放在那里。一直到国家跨境电商这个政策出来以后,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我们做了“网易考拉”。
那个时候人们网购的习惯已经有了,但市场本身还不成熟,像很多平台是有海外代购的,但代购的问题在于质量不清楚,准确来说也不合规。我们觉得应该有一家公司做这件事,解决正品的问题、价格的问题。代购是拿海外的零售价格,再邮寄卖给你,我们直接在国外大宗批发和采购,加上运费、仓储费和其它费用,到你手里基本上能够做到跟海外的价格是一样的。因为大量采购,甚至比境外还便宜一些。
网易考拉能做好的一个重要背景是“消费升级”。你看一组商务部的数据,2015年我国出境游人数1.2亿,境外消费1.5万亿元。
这个消费除了酒店和机票以外主要是“买买买”,买衣服、奢侈品、日用品、3C小电器。比如吹风机,不就是吹出热风来吗,但一下子就出来了等离子吹风机,吹了以后头发很直,一会又出来了没有叶片的吹风机,都能卖得好。
还有孩子,现在养一个小孩的确让父母很费心,都愿意给孩子用最好的产品。尿片、辅食、奶粉,奶瓶消毒器、温奶器各种东西都要进口的,我们小时候哪有什么奶瓶消毒器啊,热水泡一泡沥干就可以了。
从这些事情上能看出中国人非常注重生活的仪式感。衣食住行每个方面,大家都不停地在追求更高的标准。
南方周末:“网易严选”是主打“中国制造”的品牌,对于它的成功,你观察到的规律是什么?
丁磊:严选是在网易考拉之后推出的。我们认为中国需要一个高品质的自营电商平台,严选就这样做起来了,没想到被我们做出了机会,真的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我以前在国外买东西的时候经常会买Made in China的东西,但其实你找不到具体是哪家工厂生产的、哪家加工的。直到做严选的时候,我们内部有一批这样有能力的人,可以帮你找到海外Made in China的东西在中国哪家工厂生产的,后来我们把这些工厂专门为海外制造的产能利用起来,按他们海外的标准、质量,用符合中国人风格的设计来开发产品。
做这样一个品牌,对于普通的创业公司来说门槛是高的,对我们来说是低的,因为它需要大量的资金和大量的用户,我们邮箱、游戏有大量用户,所以我们做是比较容易的,别人做的确是非常难的。
南方周末:您怎么看待“网易云音乐”这款产品,有您很多个人的喜好和标签在里面吗?
丁磊:是,我是音乐发烧友。比如很重要的一个例子,我们是第一个把“歌单”当做一种内容重组方式的公司,“歌单”这个名词都是我想出来的。在我们用“歌单”之前,中国没有这个名词。因为我们有“酒单”,有“菜单”,为什么没有一个“歌单”呢,我们就出来一个歌单。
还有音乐下面的评论,我们以前做新闻评论,人们总说网易的跟帖很拽嘛,但这个评论,很容易把楼盖歪掉。因为新闻跟帖是针对时政或是社会事件,人们发表观点肯定有左有右。但音乐评论不存在这个问题,音乐本身就是美好的事,跟感情有关的一件事情。每个人都可能会在音乐下面写很多有感而发的东西,每个音乐对不同的人来说就是不同的故事。
南方周末:你自己的歌单是什么样的?
丁磊:我的歌单其实挺多的,兴趣很广泛。我喜欢听纯音乐比较多,有歌词的比较少。我以前很喜欢听New Age的音乐,就是班得瑞这种。现在喜欢听沙发音乐或者电子摇摆音乐,电子探戈,还喜欢像电影原声这型的音乐。
南方周末:平时在工作的时候会听音乐吗?
丁磊:会的。但我很少用耳机,音箱买得多,因为用耳机听音乐感觉不舒服,就像用iPhone看一部《泰坦尼克号》,能看,但是不爽,一定要去影院IMAX厅看,体验就来了。
南方周末:网易22年,在你看来,有哪些产品发展得不尽如人意?
丁磊:比如我们以前的网上聊天室,很多人去聊天室聊天,后来我觉得这里面比较复杂,各种骗子都会上去,处理成本太高了,就把它关了。其实网易是最开始做社区的公司,没把它坚持下去,我觉得挺遗憾的。
但一些产品的失败不是问题,互联网本身就是一个不停地探索和创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踩到坑,但这个坑不至于让你死掉也就无所谓。
南方周末:这些年来,您对网易的定位和思考发生过哪些关键性的变化?又有什么是始终不变的?
丁磊:互联网的本质就是,通过创新来改变现实环境中一些不如意的东西,比如电子邮箱的广泛使用,现在谁还用邮筒递信呢。我们其实挺佩服像谷歌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探索,去做AlphaGo,做无人汽车,而且真能做出来。
南方周末:目前您个人最关切的社会问题是什么?是否对此有所行动?
丁磊:我比较关心教育问题。2018年3月在“两会”提案里我就讲到,中国三大主要问题,看病难、读书难、打官司难,成本都太高了。但其中教育问题是最容易解决的,因为现在的直播、VR、人工智能等技术,完全可以把城市里最好的老师上的课互动给几十万人,互动到最边远的角落去。
网易会坚持做教育,以后我们主要会有“有道精品课”等教育产品线。希望能够借助技术的力量,把教育做得更高效、更好玩。比如当人工智能介入教育,就跟看病一样,它有一套完整的知识图谱,能知道知识结构的弱点,从而对症下药,智能化地推送练习题。
南方周末:2018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你在互联网行业二十年,能否谈谈对中国互联网行业的观察和体会?
丁磊:我比较幸运,1993年大学毕业,1995年到广州工作,1997年创办公司。其实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他鼓励大家下海创业,之后珠三角很多人创业成功。
1993年毕业以后,我在电信局工作,那两年电信局最忙的事是给人家装电话。那时候,家里装个电话3500块钱,全国基本上一个价,还要排队,要看你们家有没有线路、能不能装。我比较有运气,1994年就知道互联网会改变人类、改变世界。所以我1995年就决定去找互联网这个方向的工作,当时广州氛围很好,所以我到了南方。
实际上1995年我就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了,广州飞捷网络有限公司,这是广州电信旗下的公司。当时广州有一个200号电话卡,拿一个电话卡,任何一台电话都可以打长途。我去那里做技术主管,整个网络系统都是我一个人搭建的,很多人拨号来上网。
1997年我创办网易的时候,人家问我你这家公司干嘛的,我回答说“做互联网的”,那么互联网是什么?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只能说“你家里有电脑吗,电脑可以联网”,接着要解释联网有什么好处,用什么联网……。我们是中国互联网公司里面成立最早的几家之一,腾讯比我晚一年,搜狐比我晚八个月。
因为我们是最早一批,所以公司取名叫“网易”,就是让互联网变得更加容易。而且,其实网易1999年就做过电商,我们是中国最早做电商的公司之一。
南方周末:那个时候电商是怎么做的?
丁磊:我们做网上拍卖,1999年7月开始,成功拍卖了110台金长城电脑,两个月以后又成功拍卖出了100台柯达数码相机。哪里的人买柯达相机最多你都想不到,是云贵川。因为这个时候在北京柯达相机容易拿到,价格很透明。但云贵川很边远,没有人去贩卖这个东西。
南方周末:那么目前中国的互联网行业你认为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丁磊:现在的互联网,我觉得仍然非常了不起,各种业态都在出来,特别是利用互联网信息的快速交换来调度资源的,比如送外卖有美团、饿了么,送人有滴滴打车。还有像知乎这种问答平台,像快手这种直播最基层老百姓生活的平台,五花八门。我觉得,今天的互联网在中国是无所不在的,极大地提高了各种场景下的效率,也对一些传统行业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文章来源:南方周末